米宗

在明天在后天在不远的未来在世界的尽头放一把烟火,庆祝你我曾来过。

作业|没有一种冷接触可以摆脱恐怖

相比起科幻,索拉里斯更像是恐怖——事实上,科幻和恐怖从来不绝缘。至少我们谈接触未知,或者说“认知疏离”,便是在讲一种直面未知的恐惧,一种起源性的与生俱来的恐惧。

《降临》已经是一种典型又大胆的冷接触了,与远道而来的“访客”和平交换信息,即使是晦涩且需要代价的;《太空奥德赛》更偏向于史诗级出走——出走蒙昧,出走混沌,出走已知的物理规律。

如果说特德姜创造了“七肢桶”这样的四维地外生物,库布里克创造了一系列已经实现或被证实能够实现的新事物,同时给出了最远方的一种解答。

塔可夫斯基什么也没创造,他的索拉里斯星看起来和地球别无二致,基地像是冷战时期的大型实验室,飞船的设计甚至延续了梅里爱的《月球旅行记》——原始且难以自洽,连特效都不需要。他唯一提供的,就是在与寻常无异的星球上构筑了“索拉里斯海”——一个有“意识”的物。

故事从地球开始,湖光水色,草木葱茏,除了那一点故人往事引的波澜,一切都不能再寻常——即使这是克里斯在地球的最后一天。临走之前他在晨雾里烧掉了自己的一沓手稿——这像极了某种隆重的告别。

在一段不可知的过程之后,飞船起飞了,远行了,到达了——总之幕布一抖,布景一改,天翻地覆。然而不同于寻常意义上的天翻地覆,塔可夫斯基的一招“偷梁换柱”换的不仅是场景和演员,更是在转眼之间给出了一套截然不同的规则,一切不合理和不可能都没了限制——一切离奇开场。

对人的异化和对物的同化是科幻惯常的主题,也几乎是偷懒一般的手段——这一点都不恐怖。

然而紧随其后,作者借索拉里斯海构造了一个完整且封闭的系统,一个与地球经验相抵触的系统。在这个系统里,中微子可以被任意摆布,“意识”可以不经转录直接物质化——这不符合基本法。

影片用沉重且缓慢的镜头表现了人在完全陌生的境况下如何与异见者相处,如何与自我相处,如何与创造出来的“非我”相处。

克里斯无意间说了一句“所有的人类都认识他自己”——在照镜子的“妻子”面前。

可是“他者”如何界定,划界之后又该如何对待,谁都有各自一套说辞。影片把这些说辞和争辩摆在台前,却只字未言高下,只能见仁见智。

影片的最后,镜头毫无预兆地切回了地球,克里斯回到故土,也见到了故人,一切如昨。

除了漏下的水和在水中一无所察的“父亲“。

这也是影片中很有争议的一幕,关于他究竟回到了地球还是处在索拉里斯海创造的新的虚假中。

在我看来,这“如昨“的景象是真正的如“昨”,也揭示了索拉里斯海的独特之处——只能通过睡眠将过去的意识物质化,而一些习得性的情感和理智则无法被及时接受。这也是为什么会出现解不开的绳结和觉不出水的“父亲”——因为过往的记忆并不曾显露出这样的悖论,即便是索拉里斯海也做不到未卜先知、无中生有。

因此克里斯在窗前的怔愣源于他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被索拉里斯海所围绕的孤岛。意识的边界在哪里,孤岛就有多大。

一如最后拉长的镜头。

 

所以说《索拉里斯》并非典型的科幻片,而是用科幻的形式追问本源——人如何认识他自己,又如何接受这样的认知并且深信不疑。

典型的哲学命题。

科学让人直面未知的远方,哲学让人直面与生俱来的深渊。

这两种直面,都足够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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